然而云魏依然面无表情，看也不看他哪怕一眼，仍旧不为所动。</P>

威严的君王这才忽然发现，只不过一个月不见，对方竟然又瘦了下来，形销骨立。</P>

顾不上心中浓重的悔恨，艾萨克握紧了手中的秘银剑。</P>

他再次挥出全力一击，声音中透着浓重的悲意，“放心吧，我定然救你出去。如果做不到，我，也会死在前面。”</P>

“云魏，你听好了！我，艾萨克·莫里蒂·泰穆布朗奇，就是你的骑士！此生，不渝！”</P>

他说得实在太过铿锵有力，以至于法赫里斯难受无比。</P>

作为不见天日的深渊使徒，人世间的真善美，就是最折磨他们的毒药。</P>

牠轻松无比地格挡下艾萨克的攻击，却是用触手的尖端挑起云魏的下巴来，邪恶无比地戏谑道：“瞧瞧，你的情人儿多么忠诚，你都不惨叫两声儿，来给本座应应景么？”</P>

云魏终于睁开了眼睛。</P>

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，令法赫里斯梦回红月城灾变的前夕。</P>

依然明目张胆，肆无忌惮。</P>

“那么，便请让我『悲鸣』吧。”只听对方这样说道。</P>

嘶哑的嗓音微如蚊蚋，仿佛已经痛到了极致，开始胡言乱语。</P>

法赫里斯并未听清大魔导师的呓语。</P>

在牠的期待里，云魏本该看着遍体鳞伤的骑士痛哭流涕，追悔莫及。</P>

对方的反应明显难以让他满意。</P>

他正准备粗暴地抽出对方的骨头来，但忽然之间，却发现自己已然动弹不得。</P>

不仅仅只是肢体上，而是来自神魂。</P>

高天之上的法则是支配一切的源头，牠们六位使徒的神魂，此刻正被无形的大手抓住握紧，即将放在羽翼天平的另一侧进行称量。</P>

深渊使徒本来是不死的，但这一刻，牠却第一次嗅闻到了死亡的气息。</P>

那气息质朴平静，是没有声音的巨响，是一切开始之前的留白。</P>

这一切，完全超越了牠的认知。</P>

先前牠有多么猖狂，此刻牠便有多么绝望。</P>

牠只能凄厉地尖叫着，与牠的手足们一起，“该死的云魏，活该千刀万剐的魔法师！你他妈到底又做了什么？！”</P>

但云魏全然不理他。</P>

在最后的时间里，他拼尽了全部的力气，艰难地扭过头去，看向浓雾另一端的艾萨克。</P>

只是瞧上一眼，他就心满意足了。</P>

“好好地，给我活下去。”</P>

终于，他还是说出了这么矫情的词句。</P>

他的计划或许完美无缺，但他实在不能忍受，当着艾萨克的面变成丑陋的怪物，哪怕此刻他早已狰狞可怖。</P>

与此相比，他更不能眼睁睁地，看着艾萨克在他的面前死去。</P>

他说过，他爱艾萨克。</P>

这份感情，是他行走至今，唯一值得留念的东西。</P>

而他现在所做的，便就是在实践，那与对方最后的约定。</P>

他本来想着，终有一天，他会攒够足够的魂珠。</P>

然后通过古老的转换法阵，遵守着基尔霍娜的神谕，救出对方的血亲。</P>

即使那个时候，他或许早已堕入深渊，面目全非。</P>

这本是他与欧·奥克斯的约定。</P>

而眼下，使徒们统统化为了黑色的浆水，正被明光大放的参天橡木吸收着，想来他是可以放心了。</P>

浇灌、净化万法之塔的『开言祷』，是系列禁咒的前调，而一切禁咒都势必付出代价。</P>

好在高端的术式都不需要冗余的咒语。</P>

他说『悲鸣』了，那他确实就悲鸣了。</P>

在庄严郑重的宣告里，以他的生命为代价，与法赫里斯，还有那连成一串的怪物们一齐同归于尽。</P>

『须以，悲鸣此刻』！</P>

此言真实，真实不虚。</P>

他的视线逐渐黯淡，艾萨克似乎仍在说着什么，对方的样子着实狼狈，比他恐怕好不到哪里去。</P>

但遗憾的是，他已经听不到了。</P>

对方那双烟灰色的眼睛，是他永生不会忘记的美好。</P>

光是还能再次看上一眼，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。</P>

别了，诸元大陆。</P>

别了，伊萨。</P>

我的爱人，我的艾萨克。</P>

——第二卷·《死者之书》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