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9章</P>
前方吃紧，后方紧吃。</P>
宫里的爷们忙的顾头不顾腚的时候，地方上依旧如故。</P>
该挣钱挣钱，该升官升官，一点都不敢耽误。</P>
可当一个利益集团大到一个程度，他的膨胀是不可控的。</P>
镇江府，扬中县。</P>
深冬之季，天短夜长。</P>
这才刚过了酉时，天色就已经黑透了。</P>
不仅街道上行人寥寥，就连县衙也十分萧索。</P>
忙活一天的官员、吏员与差役早早的就结束了公事，匆匆吃过一口饭后，便钻进了暖暖的被窝。</P>
可扬中县的县衙后堂，还亮着烛光。</P>
一个面色白净，约摸着三十上下的男子，从后堂的寝屋里走出来。</P>
他走到门口，先是把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，然后扭头对屋子里恭声的说道：</P>
“母亲且安心睡下，孩儿明日再来伺候母亲…”</P>
听着屋里的应和声，他微微躬身，又把房门掩的更紧了些，端起水盆扭头离开了。</P>
这个人是与朱雄英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文。</P>
他是举孝廉的出身，也格外看重名声。</P>
所以在扬中任上刚站稳脚跟，他就把母亲也接了来就近伺候。</P>
前几天扬中县下了雪，院子里还有差役们拢起来的雪堆。</P>
他走过去，把手中的洗脚水泼到雪堆上。</P>
“刺啦”一声，热水与冷雪的碰撞下，随着一股子升腾的热气，彼此消融。</P>
借着院子里的灯火，他看着升腾的热气有些出神，随后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。</P>
他是穷苦家的孩子，就连做了县尊，也隐约可以看见，单薄的袍子里边，还是一身破烂的、又缝又补的内衬。</P>
如今又是化雪时节，正冷的时候，他穿着一身单衣，丝毫不觉得冷意上身。</P>
穷苦家的孩子。</P>
他正发着愣，一个值班的皂吏从前堂走了过来。</P>
这个面色憨厚的皂吏，他先是接过黄文手里的洗脚盆，然后轻声的说道：</P>
“知府大人来了，正在配房等着您…”</P>
……</P>
镇江府知府。</P>
虽然他是个文官，但他的气质却更像一名武将。</P>
长须入腹、虎头燕颔。</P>
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，如今他也快五十了，但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。</P>
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口杀人的朴刀。</P>
虽然他的气质与样貌像个武将，可他却有一个十分女性化的名字，叫胡秀秀。</P>
“下官见过大人…”</P>
看着椅子上坐着的人影，黄文紧走两步，拱手见礼。</P>
毕竟是要见上官，他怎么说也得拾掇一番，所以耽误了些时候。</P>
“文和（黄文字）来了，快快请起…”</P>
胡秀秀一脸的笑容可掬的摆摆手。</P>
为了以示亲近，他摆摆手后又站起身，把着黄文的胳膊，轻轻拍了两下，又点了点头，一脸的亲和。</P>
可他是干脆的性子，站在那随便闲话几句，就迈入了正题。</P>
他说道：</P>
“此次征粮，你有功了…”</P>
“是大人抬爱…”黄文拱了拱手，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，他的话被胡秀秀打断了。</P>
胡秀秀的眼神撇过桌上的一个榆木漆盒，这个暗红色的榆木盒子，就堂而皇之的压在一叠处理好的公文上。</P>
从纸张被压的程度来看，分量着实不轻。</P>
胡秀秀扭头，走过去轻轻在这个榆木盒子上面拍了两下，又把盒盖轻轻挑开一条缝，让里面的一缕亮光透出来。</P>
他说道：</P>
“这是今年夏秋两季的收成，一百两…都是你的…”</P>
“知道你孝顺，回头给你母亲置办些…”</P>
胡秀秀后面的话，黄文没有听见，他也没有心情听。</P>
看着被打开一条缝隙的盒子里，整齐的放着一排成色极好的官锭。</P>
他的脸上有些苦笑。</P>
他想要拒绝。</P>
说不心动那是假的，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。</P>
可他嫌这种银两烫手…</P>
他刚上任不久，要是上官公务示下，他自然要听从。</P>
可这种堂而皇之的贪污，他不敢。</P>
他不是胡秀秀这些老官油子，也不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不知死的货。</P>
只是他没有拒绝上官的勇气，更没有掀桌子的魄力。</P>
官位得之不易，是他娘冷冬数九一个碗一个碗给他刷来的，全指望他光照门楣。</P>
他更知道皇帝最是憎恶贪官…</P>
想了想，他一咬牙：</P>
“大人…这…下官…功浅德薄，这些实在是…”</P>
“糊涂！”胡秀秀一声大喝，把黄文吓得一激灵后，又眯着眼看了他半晌，才语重心长的解释道：</P>
“你不拿，我怎么拿？我不拿，京里的大人们又怎么拿？”</P>
“要是京里的大人们不拿，吏部的大计，户部的考核…我们要怎么评优啊…”</P>
说着，他眼中寒光一闪，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：</P>
“在说句难听的，要是没人照顾着，出了事，进了大牢，谁捞你？”</P>
看着黄文低着头糯糯不语的样子，他又亲近了些，摆出一副笑脸，轻轻的拍了拍黄文的肩膀，压低了嗓门说道：</P>
“你甫入官场不知道规矩，这无可厚非…”</P>
“可…扬中不比偏远边关的三等县，你又是举孝廉的出身，再有京中…呵呵呵，官场沉浮，一朝风云际会，前途自然不可限量…”</P>
“本官待你如子侄，这才对你这般推心置腹，你莫要自误呀…”</P>
……</P>
而此时的崇宁公主府，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。</P>
牛城把脸贴在崇宁公主的肚皮上仔细的听着，可听了好久都觉得没什么动静，他又有些失望。</P>
他抬头看着崇宁公主，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憨笑：</P>
“怎么不踢我呢…”</P>
“你呀…”崇宁公主有些好笑的用手指轻轻点了他的脑门儿：</P>
“才几个月？就猴急…少不了你的…”</P>
“嘿嘿…”牛城憨笑着站起身，和崇宁公主额头贴着额头，用自己的鼻子与崇宁公主的鼻子摩擦了几下。</P>
直到把崇宁公主蹭的满脸红晕，他又慢慢的踱步到崇宁公主的身后，轻轻环着她的腰身，把脸埋在崇宁公主的发丝里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</P>
闻着馨香，他嘴里不住的念叨：</P>
“宁儿，我要当爹了…”</P>
崇宁公主轻轻的拍着牛城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，她的脸上有些浅笑，又有些忧虑。</P>
自从成了亲后，牛城似乎更忙了。</P>
问他在忙些什么他也不说，只是一副神秘说要做出一番事业。</P>
她也希望牛城可以更好一些，不再是个顶着驸马的帽子却总是被人瞧不起的样子。</P>
所以她无法再打击牛城的积极性。</P>
可作为枕边人，她深深知道，牛城品行俊雅，可实则是草包一个，没什么本事。</P>
万一被有心人利用…</P>
她真的是想提点两句，可有些话，她实在没办法说的太过直白。</P>
为了照顾牛城的自尊心。</P>
她扭过身子，双手捧着他的脸笑道：</P>
“我的牛郎最有本事了…”</P>
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