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纱似的雾气，从地底升起，涌动着朝老六包裹而来。</P>

十步之外，垮塌城墙断处涌上的雾如白色浪头，翻卷而来。</P>

雾中，可见一些人影晃动。</P>

灰雾如死者的袍袖，迅猛挥卷而来，雾中细碎的呢喃伴随而至。</P>

老六的神经顿时紧绷，他立时爬起来，往角楼跑。</P>

他后颈的汗毛纷纷竖起，甚至能感觉冰冷的气息呵在后颈。</P>

几步之外的角楼，是唯一希望所在。</P>

雾气浓到可以遮挡太阳时，一只石膏色的手从雾中探出，带着裂口的指甲只差一点触碰到老六的后背。</P>

但这手抓了个空。</P>

老六踢到一块突出的地砖，向前踉跄摔倒，扑入了角楼之中。</P>

角楼二层的火盆熊熊燃烧。</P>

这手猛然缩回雾中，不敢靠近火光范围之内。</P>

老六跌入角楼杂物，撞乱许多东西。</P>

但他顾不得看自己的伤势，翻滚跌爬起身，去搬木板堵住漏处。</P>

就在他移着木板堵住的瞬间。</P>

咚——</P>

身后木板一震。</P>

老六险些失手将木板丢开，幸好他体力保存还算完整，急用力顶住。</P>

咚！</P>

外边又是一撞。</P>

木板没撞开，但潮湿处尸体独有的臭味越发重。</P>

老六抖着手臂支撑。</P>

木板的缝隙，他瞧见了一只眼睛。</P>

湿润环境下，尸骸独有的霉绿色青苔一样爬满眼白。</P>

这只眼睛盯着老六，撞烂的额头再一次磕在木板上。</P>

老六浑身都是冷汗，他两腮颤抖垂眼回避这眼睛的注视。</P>

以脚尖拨来一根棍子暂支住木板，又迅速搬来杂物，抵在木板后。</P>

做完这一切，老六在撞击声中，虚脱侧躺在地上，浑身痉挛似地颤抖。</P>

不过他并没有躺多久，拖着发软的手，在规律的撞击声中，顺着石阶爬上二层。</P>

抱着最后剩下的几囊灯油，他蜷缩在熊熊燃烧的火盆边。</P>

他嘶吼着呐喊：“我绝对不会死！”</P>

“潼关援军很快就到，我一定能活着回去！”</P>

“火光不息，潼关不陷，你们这些狗杂种别想越线一步！”</P>

“这话老子说的！”</P>

浓雾包裹，如海上孤岛似的角楼二层火光飘摇。</P>

男人的嘶吼如兽，回荡在雾中。</P>

……</P>

哒哒……</P>

马蹄顿地，疾驰而来。</P>

灰雾笼罩的城关上空，响起牛角号闷沉的声音。</P>

墙上旗手打出旗语，八名役工协力推动绞盘拉起城门。</P>

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。</P>

有兵卒扬声高喊：“盛京来人了。”</P>

守将按剑从墙头奔下，他三十多岁，留着两小撇胡子。</P>

狂喜立在道边看。</P>

只见一队气势汹汹的骑队，直奔入城门。</P>

领队之人一身玄色蟒袍，他一眼认出这是靖宁卫头目沈晏。</P>

沈晏身侧一人，男装打扮也一眼能看出是个少女。</P>

单手握缰，气势丝毫不逊身边的牛高马大的靖宁卫番子。</P>

守将脚步忽然一顿。</P>

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。</P>

那个风尘仆仆但生得还是好看的少女，视线扫到他身上时，露出了微微惊讶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