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料他娘并没打他，只是给他送来了一件絮了棉花的衣裳。</P>

“昨日许姨知道你受了委屈，买了棉花，熬着夜给你絮了新衣裳。”</P>

“你知道，许姨赚的都是什么钱，她平日有多节省，你今日要继续睡着，辜负她一片心意？”</P>

薄被颤了一下。</P>

魏山的娘又取来已经缝补好的书包。</P>

里边浸水发皱的书本，虽字迹晕开，但一页页熨得平整。</P>

这时窗外传来呼喊声。</P>

却是昨日那个姓何的汉子。</P>

“小山，走，何叔送你去书院。”</P>

“我看谁敢小瞧你！”</P>

他今日特地翻出自己最体面的衣裳，穿在身上。</P>

还特意敞开领子，露出从前受过刀伤的锁骨。</P>

魏山不应，他也不恼，便站在窗外喊。</P>

最终，魏山双目含泪，换上了絮上的新衣裳。</P>

姓何的汉子，像是随从一样跟在魏山身后。</P>

走在街头，便有街坊大声同他打招呼。</P>

炸油果子的胖老板，塞来一小包炸果，高高扬起手里的竹笊篱：“那些人有钱有势又怎么样？能有你聪明吗？”</P>

“咱一定不会输。”</P>

“对。”</P>

老妪牵着孙儿，特意等在道旁。</P>

“小山，好好念书，以后教我孙儿识字。”</P>

“不求大富大贵，只求别再像牲口似的被人糊弄。”</P>

老妇的儿子曾因文书，被讼棍糊弄吃了大亏。</P>

她一直惦记着这事。</P>

说着她也塞来两块糕饼。</P>

在姓何的汉子护送下，魏山抱着满手的东西，再一次踏出了盛茂坊。</P>

立在离开的长桥上，他回首望向家的方向。</P>

长桥就像是一道分割两端的线。</P>

左边是水宛温柔的水乡，右边是盛茂坊歪歪扭扭野蛮生长的屋子。</P>

一粒小小的种子，在魏山心中埋下。</P>

姓何的汉子，不知身侧的少年默默立下怎样的誓言。</P>

他絮絮叨叨道：“你别怕，我们街坊商量好了，以后换着送你来，再不叫你受欺负。”</P>

他们这些烂人，平常在街上游荡，能寻件正经事做，倒也不错。</P>

活在烂泥里的他们，亲手浇灌出了美丽的花。</P>

……</P>

“原来如此。”</P>

赵鲤已然明白，那个执着的魏先生，从何而来。</P>

魏家的坚持，究竟为何。</P>

劝学碑，不只是劝学劝上进。</P>

风雪越发的大，沈晏侧身为赵鲤遮挡。</P>

看着魏山远去的背影，有些出神。</P>

眼前风雪越发的大，几乎遮蔽人的视线。</P>

扑簌簌扇着翅膀的紫色蝴蝶再次出现。</P>

赵鲤与沈晏并肩跟去。</P>

场景又再变换。</P>

已是二十来岁青年模样的魏山，坐在方桌后。</P>

用来佐菜团子的，还是一个棉线穿着的咸鸭蛋。